四叠半主义者

我们相逢于一场大火。

时隔多年的一次短暂的恋爱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男孩儿。


我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镇上,偏僻的,落后的,甚至可以说是乡村。

傍晚的时候我拎着坏掉的电脑去了最近的一个可以维修电脑的小店。那甚至称不上一个小店,破旧的,脏乱的,油污污的,连店铺名字都没有,门口只有一块十分破旧的看不清字的广告牌——电脑维修升级,还有什么零件更换之类的。

店里除了一个小男孩没有别的什么人。那个孩子坐在店里唯一的桌子前,桌上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奇怪的电线,他在桌上找了个空档儿放上了课本。最亮眼的是摊在他面前的那本练习册,因为是白色的,所以在一片灰黑的桌上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我想到了我亲戚家的一个哥哥。

听我妈妈说我哥哥小时候很苦,他家里是卖羊肉串的,父母在外摆摊的时候他就会乖乖坐在外面的折叠桌上写作业,四周都吵吵嚷嚷的,夏天那儿的蚊子很毒,可是他连花露水都没有。他的父母会忙到很晚,晚到早就过了那个年龄的小孩儿该上床的时间,他困得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兴许我哥哥在一堆油烟味儿和蚊虫围绕的环境里握着铅笔头写作业的时候我还不知事,但是时间轮回交叠,我想,大概就跟这个我面前的小男孩一样了。


「有人吗?」

「啊,有的。」他放下笔跑过来。

他是个非常瘦小的孩子,穿着一件有些旧的白体恤,衣服下摆蹭上了灰,手上好像也因为写字沾了一手的铅。只有他的脸非常干净,眼睛亮晶晶的,但是怯懦,又小心翼翼。

「你家大人呢?我想修电脑。」

「爸爸…爸爸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等一下,我给爸爸打个电话。」他赶紧转身去拿电话,不知道是他看起来太小了还是手机尺寸太大,看着他抱着手机打电话的样子,我竟然觉得他有些吃力。

我在旁边看着他。就只看着他。

我很早就知道我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我非常容易就会爱上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非常容易,只一眼,只一瞬间,都可以。快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去爱上他们的。

因为我实在是太容易对一个人产生爱意,所以我时常怀疑我是个性质十分恶劣的人。可是说来奇怪,明明这样容易陷入恋爱的心情,我却在十五岁之后就没有爱过什么人了。我都快忘了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可是现在我重新得到了爱,或者说我重新得到了爱的心情。

我的心脏以不同于往常的频率跳了一下,就一下。我想那就是爱了。


「爸爸说很快就回来,姐姐你先坐一会儿。」

可这里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容纳我坐下来呢?小的,破的,旧的,唯一的椅子还在小男孩身后,可是他要写作业。

我只是摆了摆手。

「姐姐,你坐这里吧。」他收拾了一下课本和练习册,准备起身将椅子让给我。

「不用了。」

我只是拎着电脑站在那里等。

我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现在这里又昏又暗,带着油垢的地面和墙壁让空气都变得污浊,我总能感觉到各种飞虫在一片昏暗中一个接一个地撞在我皮肤上的感觉。

我等了很久,也许也没有很久,可能连五分钟都没到,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家电脑维修的店,那家店大多了,有十分明亮的装潢,很热闹,还有像他这样大的孩子在店里跑来跑去,嬉笑的声音我在这儿都能听得很清楚。于是我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

我回过头看他。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姐姐能不能…」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实在是非常可爱,像路边讨食的小狗。我想也许他们会十分在意这次生意吧,不然也不会像这样卑微地,低下地请我留下来。

好可爱的孩子呀,干净的,漂亮的,可是好可怜,我好想拥抱他。可是我不能再去看他的眼睛了,那像是粘稠的,黑色的,酸涩的海水,我好想哭,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啊,我还是比较赶时间。」

走出门的时候我又停下来回头看,他捏着笔往外走了几步,眼睛好像比刚才还要亮一些。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转头就走了。


我想,我那时候该对他再说一句什么的,说一句好好学习都好。

可是我没有。

大概,除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对那孩子短暂的心动之外,我与他就完完全全没有什么联系了吧。

我连声再见都没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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